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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奶奶家门口的日常景观

宜昌市的猇亭区，早在年前就有人类活动，但现在却是个人们害怕光顾第二次的地方。

在宜昌市叫到的滴滴或Uber司机，知道我一北京来的姑娘要去猇亭，都向我投来疑惑的语调，去猇亭做什么呀？他们经常跑市中心到坐落在猇亭区的三峡机场线儿，不过都是“到了就回了”，他们对猇亭的印象是“空气污染好严重”，一个80后司机说：“我从来，从来不在那儿逗留的”。

大型国企湖北宜化正在生产，

周边的能见度天天如此

“一会儿咱们从猇亭长江大桥下去，不到一公里，你马上就能闻到刺鼻的味道。”

他边开车边给我介绍情况，他说猇亭房价再便宜，也不会有人买房子，因为猇亭化工厂多，猇亭的纳税大户湖南宜化、兴发集团、玻璃厂南玻都“污染很大”，车经过，“呛得很”。这时他伸出手指比划，说“而且企业的废水绝对，绝对有问题”，“这对周围环境有多破坏，对长江有多污染，这不用说，大家都知道的。”

的确如此，我3月中旬第一次在猇亭调研的三四天，因为震惊，几乎见人就问想不想搬走。当然，没有一个人说不想，也没有一个人说喜欢猇亭。不管在哪里问，大家都是摇头摊手，“政府不给搬迁，有什么办法”。

“住在这里不会开心，城里人有钱就能搬走，但很多农民，是靠土地吃饭啊”，这个有留学经历的司机对家乡了解颇多。

化工厂宜化的烟囱包围着人们

我也向他介绍道，确实农民的桔子也被污染得减产了，甚至因为有毒，既卖不出去、自己也不敢吃，只能上千斤上千斤得倒掉。

“不行，猇亭不行”，司机连连摇头评论，“要发展，牺牲环境，现在还在牺牲。”但他说，“宜昌是工业城市，猇亭还得靠着”。

他又想到农民家里还在喝地下水，可能容易得病。我说是啊，“大家得病也不会去看，因为也看不起。”

恰巧，我本次调研的目的地，就是到传言因为得癌症“死的蛮多的”的一个长江边上的村庄，云池居委会云池村。而云池村就紧挨着中国最大的化肥制造商，也是中国最大的氯碱化工企业：

年产万吨尿素、万吨氯化铵、万吨磷酸二铵、万吨NPK、50万吨磷酸一铵、50万吨碳铵、30万吨硝铵、万吨PVC、80万吨烧碱、万吨电石的湖北宜化集团。

由于年修国道占地，二组、三组、四组大多都已在当年被安排搬走，现住在15公里外的“七里新村一期”公寓，45、17、18、14、41、43、40，这些数字都是被人记住的云池村村民所在的楼号。下图的7组、4组、5组共户靠近宜化保险粉厂，而南面方位是宜化的老厂区。

6组72户，即是该次重点调研采样的群体

不够幸运的六组，没有因修路而搬走，却距离时常在夜晚犯臭味儿的宜化化工厂区不足米……

我拜访的第一个人，是六组的一个66岁的邹姓村民，一个活着的膀胱癌患者。

他在7年被确诊为膀胱癌后，不久就把膀胱切除。以前身体很不错的他，如今每天都要拖着导尿管活动，出不了远门，医院，已经快10年了。他说“我一辈子都是这样子了”，语气里自是哀凉，却已经任命、不争。

邹姓村民的病例

他说，每天晚上两三点村里就会被臭的熏醒，大家知道宜化开始偷排了，赶紧窗户门都关起来，而这也挡不住“周围永远是一股怪味”，“氯气味儿”。

除了人们在煎熬，云池村的农作物也生境险恶。

这里的村民以前都种棉花、水稻，自从年修了湖北宜化以后，村子就不产稻了。村民垫高地基，庄稼却还是长不好，土壤的条件只能种果子。

正好年左右，政府推广市场经济种植，倡导什么挣钱种什么，村里便全部改种桔子了，但人们渐渐发现，自家的板栗、桔子都长不好，花开不大，授粉也不行，而且“皮很粗糙，有黑色的斑”。即便是自家门前栽的菜，都长不活。

人们说企业晚上偷排很严重，比如今年的3月27日晚上，宜化就出现无组织排放情况，有村民记录如下，当天11点到第二天凌晨3点，“湖北宜化的二胺厂，二氧化硫排放超标，污染云池村二组、三组，大片玉米苗死亡。”

28号，“宜化来人看了”，按面积给村民做了赔偿。

村民关于湖北宜化的污染记录

我走进六组对病种做了调查，六组共有72户人，近年来因癌症去世的有15人，其中女性4人，癌症类型有：肝癌4人，膀胱癌3人，肺癌2人，白血病2人，直肠癌1人，皮肤癌1人，鼻腔癌兼淋巴癌1人，胰腺癌1人。

在治的癌症患者有8人，其中女性3人。癌症类型有：糖尿病5人，直肠癌2人，子宫癌1人。

而整个云池村目前仍有未搬迁居民户，共0多人，患癌比例超过8%，远远高于全国肿瘤发病率最高1%的水平。

实际上，包括社区领导在内的当地所有居民都明确表示，环境污染是罪魁祸首，尤其是宜化集团造成的污染。

其实早在6年，云池村的村民曾集体中毒，该次事件被新华社称为“九三泄漏”。

宜昌“九三泄漏”

很多村民对此都记忆犹新。他们说在家里正做活，就突然开始头晕、咳嗽、呕吐不舒服起来，那是熟悉的二氧化硫和氯气的气味儿，出屋一看浓浓的烟雾正从宜化方向袭来，大家都从家里跑出来，拼命地往山上跑，因好像跟气体的扩散速度在赛跑。

后来，宜化把人医院分院。而那以后，村里的云池小学就被搬走到区里了。

老人的老伴得癌症去世十多年

阿姨的丈夫46岁时得肺癌死去，已经4年

没有了顶梁柱的家庭，空洞洞的

她说丈夫是个木匠，身体好，但是人犟，

感觉到不舒服家里人叫看也不去看，

结果年发现时，已经肺癌晚期，医生说活不过3个月。

从确诊到去世，最终持续了9个月，但还是没有抢救过来，

家庭也花掉了9万元。

阿姨家院子距离宜化小于米

那个80后司机对我说，出现问题一定要解决它，最害怕的是政府不能正视问题、逃避问题。

我追问怎么确定政府在逃避问题。

他想也不想：“前几年猇亭的人老是去区里、市里上访，宜昌很多人都知道的，但到现在，今年过完年都还在上访，作为不作为这不就说明一切了吗。”

宜化旁职工区居民连续两年上访

宜化职工区居民年3月的信访材料

宜化职工区居民对政府提出四点要求：宜化三废达标排放、杜绝臭味、要处理投诉电话，最后他们说，“不关停企业就搬迁家属区”。

然而，当我和澎湃新闻记者坐在湖北宜化的环保科科长刘姓先生的对面时，刘先生表示非常委屈，并表示自己“也很疑惑”，因为他们的在线监测数据都是合格的……

宜昌市环保局一位副局长也表示，对企业的排放提高了标准，宜化也已经在年初投资巨额，添置了环保设施，而职工区是历史遗留问题。

所以，问题该由谁负责呢？

地处长江经济带的宜昌